谭元春游记
1. 急需写作资料!
我们对游记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。
小时候学写作文,在度过看图识字阶段后,老师大都通过写游记来训练我们的描写能力,皆因普遍认为游记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描写景物。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写游记,则是因为我有一本非常好用的小书,里面全是三行以内的漂亮句子——种种比喻拟人任君选择丰俭由人,让我提前体验到文字上的小康社会。记得四五年级时曾经写过一篇千字左右的“游记”,其实通篇都在写飞机上见到的云,极尽附会想象之能事。当时写完后很得意,觉得不用多久自己的句子也能印到小书上了。后来读到王朔写云,说这块云像海盗,那块云像马克思,只这么两句,让我从此绝了写云的念头。
游记是否算一个独立或相对独立的体裁,颇有商榷的余地。单凭题材通常是不足以成为一个体裁,但从在文学史的位置(通常是受冷遇的)看,游记文学又仿佛自成一家,沈从文曾抱怨“游记文学历来不列入文章正宗,只当成杂著小品看待,在旧文学史中位置并不怎么重要。近三十年很有些好游记,写现代文学史的,也不过聊备一格,有的且根本不提。”然而今天的文学史里,关于游山玩水题材的讲述真不少,比如郭璞的游仙诗和谢灵运的“山贼”美名都为读者熟知。
近年自助游风气大盛,随之而来的游记多不胜数——除了因为简单好写(最末流的游记就是流水账),大概是好不容易旅行一次,不写些漂亮的游记留念实在说不过去,跟年轻姑娘拍裸体写真一个心理。然而我因为笔头极懒以及一贯的眼高手低,总是去的地方多写的东西少,美其名曰述而不作,家人因此觉得给钱给我旅行与打水漂无异。其实常旅游的人都有这个经验:卯足了劲儿写成的游记往往看着矫情或过分趣味化,而本来不当游记写的文字却常常让人爱不释手。
《水经注》便是这样的例子。虽说其与《三国志注》,《世说新语注》和《文选注》合称四大名注,但由一本注书而发展成的“郦学”却是其余三本书难以企及的(“文选学”源远流长,但并非由其注发展而成)。因《水经注》自隋唐以来都是宫廷藏书,世人难得一见,至宋景佑之后才逐渐有些残缺的版本流入民间,到明清时郦学大兴。一般认为郦学分三派,其一为明万历年间形成的考据派,主要是针对自宋以来以讹传讹的钞本订正补全,此派到了乾嘉学者(全祖望,戴震等)手里至臻完善,为《水经注》整理出较完善的版本;其二为晚清的地理派,针对《水经注》研究过于脱离实际的情况,同时依据考据派学者的研究成果,杨守敬等人开始奋力剥削《水经注》的地理学剩余价值。当然也有三派之外的学者,晚年胡适便是,据说他穷十余年之力研究《水经注》是为了替其安徽老乡戴震打抱不平,大概是玩笑。在下无意冒充郦学专家,还是回过头来谈游记。
《水经注》研究的三派中,与本文主旨关系最紧密的当属第三派:辞章派。很长一段时间以来,《水经注》的文学价值甚至超过了其地理学价值,对后世游记写作(如柳宗元的《永州八记》等)影响甚大,其《三峡》一文也选入了国内中学语文课本。辞章派的学者多是文人,主要从文学的角度欣赏《水经注》,其代表作是明代末年竟陵派钟惺、谭元春等合作的《水经注》点评本,谭元春在序里写道:予之所得于郦著者,自空蒙萧瑟之外,真无一物。见识失之浅薄,评点中难免漏洞百出,更难免被考据派群起而攻之,板砖往死里拍。其实流连文字不是错,像苏轼在《寄周安孺茶诗》中就写到“嗟我乐何深,水经亦屡读”,但自己在家里偷着乐也就罢了,出点评本就有点说不过去。这方面,远的例子有钟谭点评《水经注》,近的例子有前几年三国题材影视作品红火的时候,作家李国文重新点评《三国演义》,徒增笑耳。
说到竟陵派,自然会提到之前的公安派。后者以三袁为核心,其中袁中郎(宏道)恰好也以游记名世,中学语文教材中选入了他的《满井游记》(突然觉得好像中学语文教材成为衡量作家水平的重要指标了,汗)。关于公安派的文章前人著述甚备,我自己的一点体会是,在中郎笔下,写出游,开篇必写不得出游;出去赏花必定是挑残红时节;宿僧家又专写被屋外溪声吵得睡不着觉;和朋友喝酒也以挤兑朋友为乐,实在有点“各色”,至于周遭景物倒往往一笔带过,仿佛它们是为了衬托自己和友人而存在,这完全是“六经注我”的态度嘛。明末张岱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评价,在这里必须再次引用,张岱在《琅环文集·跋寓山注其二》中写道:古人记山水乎,太上郦道元,其次柳子厚,近时则袁中郎。把袁中郎视为继郦道元和柳宗元之后的游记第三人,这是极高的评价。有人会问,明末的徐弘祖(霞客)为何不入张岱法眼,这大约有两个原因。其一是因为徐弘祖死后(1641)其日记才被整理付印,张岱(1597-1679)很可能因为“国破家亡,避迹山居”而没能及时看到徐的游记,其二可能是因为在张岱看来,徐弘祖的游记“游”有余而“趣”不足吧。其实张岱自己的游记做得也相当好,我很喜欢他的《西湖七月半》,此文劈头第一句是这样的:西湖七月半,一无可看,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。想来后世林语堂等人鼓吹的“幽默”文章,也未必超过了这个水平。
既然已经从公安竟陵谈到了林语堂,忍不住多谈几句新文学。在新文学里,周作人,施蛰存等都是晚明小品文的发烧友,施蛰存早年编过《晚明二十家小品》就是周作人题的书名,编者在自序中推搪说“著书都为稻粱谋”,但在我看来其兴趣才是真正原因。至于周作人自己,在其讲演《新文学的源流》中早已说得清楚:“那一次的文学运动(案:指明末公安竟陵派),和民国以来的这次文学革命运动,很有些相像的地方。两次的主张和趋势,几乎都很相同。更奇怪的是有很多作品也都很相似。”新文学的信念,在周作人看来,早已在袁中郎“信腕信口,皆成律度”八个字中概括清楚。
新文学的发生,和除游记散文外的另一种游记文学:纪游诗颇有关系。1916年7月8日,《留美学生季刊》在纽约开会(就跟《英伦学人》在布里斯托开会差不多),会后任叔永、梅光迪(觐庄)等人一起在康乃尔大学附近的湖里划船,遇上大雨,船在靠岸时翻覆。为此,任叔永写了《泛湖即事》四言长诗记趣并寄给胡适看。胡适看后批评诗中“言棹轻舟,以涤烦疴”、“猜谜堵胜,载笑载言”里“言”和“载”都是死字,“载笑载言”是“三千年前之死句”,只有“猜谜堵胜”是“20世纪的活字”,引来梅光迪为之打抱不平。胡适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,便写了(被认为是)新文学史上第一首白话诗回赠梅光迪(1916年7月22日),可谓“活泼泼地”,摘录如下:
老梅牢骚发了,老胡呵呵大笑。
“且请平心静气,这是什么论调!”
文字没有古今,却有死活可道。
古人叫做‘欲’,今人叫做‘要’。
古人叫做‘至’,今人叫做‘到’。
古人叫做‘溺’,今人叫做‘尿’。
本来同是一字,声音少许变了。
并无雅俗而言,何必纷纷闹闹?
至于古人叫‘字’,今人叫‘号’。
古人悬梁,今人上吊。
……
可能胡适当初都没想到,白话诗由纪游诗引出,没过几年就有“信腕信口”得简直不成律度的白话纪游诗出现:四川袍哥康白情一高兴,在他的长篇组诗《庐山纪游》里竟抄了一份菜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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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解释前七子、后七子、唐宋派、公安派、竟陵派
前后七子
明初制定并推行的八股文考试制度,这时日益成熟、定型;程、朱的理学教条,通过八股文考试成为独尊的统治思想:它们形成一种有力的精神上的连锁,牢固地束缚着文士们的思想,严重地阻碍着社会文化的发展。三杨的\"台阁体\"文风依然弥漫一时。这样在哲学思想上就出现了王阳明的心学运动,在文学上出现了\"前七子\"复古运动。它们同时并起,显然要冲破程朱理学教条、八股文和台阁体文风的统治地位,使哲学思想和文学更有效地为统治阶级服务。
前七子,指李梦阳、何景明、徐祯卿、边贡、康海、王九思和王廷相
嘉靖、万历间,外患更甚,社会矛盾进一步复杂尖锐化,明王朝的统治日益腐败不堪。在文学上又出现了以李攀龙、王世贞为代表的\"后七子\",再一次发起复古运动,重复着\"前七子\"的错误道路。
唐宋派
嘉靖间,继承南宋以来推尊韩柳欧曾王苏古文的既成传统,作为前后七子的反对派而出现的,有王慎中、唐顺之、茅坤、归有光等,因为他们更自觉地提倡唐宋古文,所以被称为“唐宋派”。
公安派中国明代文学流派。代表人物为袁宗道、袁宏道、袁中道三兄弟,因其籍贯为湖广公安(今属湖北),故世称公安派。其重要成员还有江盈科、陶望龄、黄辉、雷思霈等人。公安派成员主要生活在万历时期。明代自弘治以后,文坛即为前后七子所把持,他们倡言“文必秦汉、诗必盛唐”的复古论调,影响极大。归有光等唐宋派作家起而抗争,但未能矫正其流弊。其后李贽、徐渭等有识之士相继对复古派提出批评,实际上成为公安派的先导。而给复古拟古派最有力打击的则是公安派。
宗道、宏道、中道被称为公安三袁。公安派的文学主张发端于袁宗道。袁宏道实为中坚,是实际上的领导人物。袁中道则进一步扩大了他们的影响。公安派的文学主张主要有以下3点:①反对剿袭 ,主张通变 。他们猛烈抨击前后七子的句拟字摹、食古不化的倾向,主张文学应随时代而发展变化,应冲破一切束缚文学创作的藩篱。②独抒性灵,不拘格套。所谓“性灵”就是作家的个性表现和真情发露。他们认为“出自性灵者为真诗”,进而强调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 ,则不下笔。③推重民歌小说,提倡通俗文学。公安派重视从民间文学中汲取营养,并给民歌和通俗小说以高度评价,甚至赞扬《水浒传》比《史记》更为奇变,这是和他们的文学发展观与创新论相联系的,对提高民间文学和通俗文学的社会地位有积极作用。公安派在解放文体上颇有功绩,所作游记、尺牍、小品很有特色,或秀逸清新,或活泼诙谐,自成一家。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消极避世,诗文所作多为身边琐事或自然景物,创作题材不够宽广,因而他们的创作实践未能达到其文学主张的理论高度。
竟陵派明代后期文学流派。以竟陵人钟惺、谭元春为首,因此得名。又称竟陵体或钟谭体。
明代中叶后,前、后“七子”拟古之风甚烈,“文必秦汉,诗必盛唐”成为评判诗文准则。“唐宋”、“公安”两派曾先后给予抵制和抨击。竟陵派认为“公安”作品俚俗、浮浅,因而倡导一种“幽深孤峭”风格加以匡救,主张文学创作应抒写“性灵”,反对拟古之风。所谓“性灵”是指学习古人诗词中的“精神”,这种“古人精神”,不过是“幽情单绪”和“孤行静寄”。所倡导的“幽深孤峭”风格,指文风求新求奇,不同凡响,刻意追求字意深奥,由此形成竟陵派创作特点:刻意雕琢字句,求新求奇,语言佶屈,形成艰涩隐晦的风格。竟陵派与公安派一样在明后期反拟古文风中有进步作用,对晚明及以后小品文大量产生有一定促进之功。然而他们的作品题材狭窄,语言艰涩,又束缚其创作的发展。
竟陵派的追随者有蔡复一、张泽、华淑等。这些人大都发展竟陵派生涩之弊端,往往略下一二助语,自称“空灵”,使竟陵派文风走向极端.当时受竟陵派影响而较有成就的是刘侗,他的《帝京景物略》成为竟陵体语言风格代表作品之一。
3. 写景优美的古文
写景的古文最好的是《水经注》!
如其中描写三峡的景色:
自三峡七百里中,两岸连山,略无阙(空缺之意)处。重岩迭嶂,隐天蔽日,自非停午夜分<正午、半夜),不见曦(阳光)月。至于夏水襄陵(水涨上山坡)。虽乘奔御风(乘奔马、驾长风)。不以疾也。春冬之时。则素湍绿潭,回清倒影,绝山献(山顶)多生怪柏.悬泉瀑布.飞漱(流冲)其间.清荣峻茂,良多趣味。每至晴初霜旦.林寒涧肃.常有高猿长鸣。属引(连续不断)凄异,空谷传响,哀转久绝。故渔者歌曰:“巴东三峡巫峡长,猿鸣三声沾衣裳”。
还有《水经注·河水·孟门山》:
河中漱广,夹岸崇深,倾崖返捍,巨石临危,若坠复倚。
杨之《洛阳伽蓝记·永宁寺》:
金盘炫日,光照云表,宝铎含风,响出天外;歌咏赞叹,实是神功。
白居易《庐山草堂记》:
一宿体宁,两宿心怡,三宿后颓然嗒然,不知其然而然。
///堂东有瀑布,水悬三尺,泻阶隅,落石渠,昏晓如练色,夜中如环佩琴筑声。
柳宗元的永州八记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《钴鉧潭记》《钴鉧潭西小丘记》《小石潭记》《石渠记》《石涧记》《小石城山记》《袁家渴记》
柳宗元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:
其高下之势,岈然洼然,若垤若穴,尺寸千里,攒蹙累积,莫得遁隐;萦青缭白,外与天际,四望如一。然后知是山之特出,不与培*(土娄)为类。
柳宗元《钴鉧潭西小丘记》:
其石之突怒偃蹇,负土而出,争为奇状者,殆不可数。其嵚然相累而下者,若牛马之饮于溪;其冲然角列而上者,若熊罴之登于山。///枕席而卧,则清冷冷状与目谋,瀯瀯之声与耳谋,悠然而虚者与神谋,渊然而静者与心谋。
柳宗元《小石潭记》:
潭中鱼可百许头,皆若空游无所依。日光下澈,影布石上,佁然不动;俶尔远逝,往来翕忽,似与游者相乐。
王安石《游褒禅山记》:
夫夷以近,则游者众;险以远,则至者少;而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,常在於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;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
陶渊明《桃花源记》
王勃《藤王阁序》
范仲淹《岳阳楼记》
欧阳修《醉翁亭记》
李格非《洛阳名园记论》
晁补之《新城游北山记》:
于时九月,天高露请,山空月明,仰视星光皆光大,如适在人间。
苏轼《前赤壁赋》《后赤壁赋》
李孝光《雁山十记·观石梁记》:
月已没,白云西来如流水。风吹橡栗堕瓦上,转射岩下小屋,从领中出,击地上积叶,铿镗宛转,殆非世间金石音。
刘基《清风阁记》
唐顺之《竹溪记》
袁宏道《满井游记》
王质《游东林山水记》
徐霞客《游恒山日记》《游太华山日记》《游雁宕山日记》《游兰溪》
谭元春《再游乌龙潭记》
差不多了吧,个人认为古文写景还是《水经注》看的爽,表达清晰,语言干练,意境优美。苏轼曾说:“今我乐何深,水经亦屡读。”